东厂观察笔记 第178节(2/2)

“不假。杨婉对我说过，如果有一日，她也沦为阶囚，她希望我像对待你一样对待她。”

她和他此时一样，着囚衣，发散于前，面发白，却笑得十分真诚。

他说完抬起，“邓符灵，我起初不明白，她为什么要这样说，但是看过这一册书后，我明白了七八分。她虽是个女，但她为你握了笔，这世上舞文墨的文人有千万，骨弱者我在诏狱里见得多了，唯肯钦佩，杨婉一人。你放心，我会善待你们二人。”

张洛沉默了一阵，方：“你想见她吗？”

“带过来。”

他说他没有想通，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受这样的刑罚。

张洛接：“你今日就可以见到她。阁请旨锁拿她受审，陛准了。镇抚司已遣人将她押回。不过你放心，她和你不一样，陛庇护她，不会伤及她的命，等你伏法之后，此事平息，她还能活去。”

邓瑛低，手指轻抚书页。

开篇第 一 章记述的是他受刑前后的那一段时间。

她就坐在他的刑床前，一直背对着他，即使听到他因疼痛而发的“”声，也翻火极力地帮他掩饰，不曾回过一次。

邓瑛望着书页上的文字，背脊上生一阵几乎令他蜷缩的疼痛，他被迫放手中的书，屈膝缓缓坐。

张洛低看向他，“这本书是在为你平反。”

坐在床上，被杨婉描画在笔记上的样。

邓瑛站起，面对着张洛屈膝跪了去，双手抬平，而后摁于牢室的席草之上，弯腰伏，向张洛叩礼。“请张大人善待杨婉。”

邓瑛浑一颤。

实际上，后来她没有走。

张洛说着低看向书页，“上月中旬，清波馆刊刻此书被焚了刻板，之后我与五城兵司多次在民间清收这本书，但屡禁屡。我原不该将此书给你，但她是为你写的，在你死前，也应该让你看上一。”

可是这个姑娘，却好像想不通了。

她不着痕迹地护住了他的心。

“我知。”

“你不想看？”

自我见他时起，我即知，我这一生是为邓瑛活着的。但在刑房之外，我与这个人之间，尚有隔阂。他敬重衣冠，却无衣遮蔽，我衣衫完整，却不敢窥他。贞宁十二年，刑房之中唯余一只炭火盆，而我临火而坐，与他刻意保持距离，心中虽有千言万语，奈何无从开，只能骗他一句：“我也有些冷。”

后来她的确来了，在护城河边的值房里教他如何吃果养生，着他治病，给他煮面。帮他扎发，给他买果……

他说他现在这个样，羞于与她共一室。

“杨婉写的。”

她反问他，“难你宁可死吗？”

而她却回答说：“你才不需要羞于面对任何人，是朝廷羞于面对你。”

其中尾段这样写：

她真的从来没有失言过。

他的话音刚落，甬传来一阵镣铐拖曳的声音。狱卒禀：“大人，人已经从清波馆押回来了。”

她真的来找邓瑛了。

跪之人轻：“仁至义尽。”

如今，他逐渐想通了。

“是。”

张洛低，“你觉得我善待你吗？”

那甬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，邓瑛抬起，再一次看到了那张脆弱而明朗的笑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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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被人架着，但一都不狼狈，就连声音也和从前一样轻快。“邓小瑛，我来找你了。拉过钩的，你看我没有失信吧。”

如今她再一次来寻他，不为将他带地狱，不为开解他，而是要同他一，面对那个，也许她早就看破，却一直不肯说来的结局。

与杨婉相识，一晃四年过去了，这一段文字将当年初见的细枝末节逐渐唤醒。那如树芽般的觉似乎生自他的骨之间。邓瑛记得她的确说过那句话：“那你再睡一会儿，我有冷，再烤会儿火就去了。”

于是，在那个寒气人的夜晚，他也对着这个陌生的姑娘小心翼翼地剖开了自己的心。

在南海的刑房外，她就曾攀着窗和他拉勾，说她一定会去找他。

邓瑛捧书的手抑不住地有些发颤，“这是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