吕虹一骨碌从沙发上坐起,手指抽筋般使劲按飞行启动,存对方没有把小蜻蜓捉稳的侥幸心,想挣开束缚趁机飞走,然而障碍物提醒显示令她绝望了。
嗡嗡嗡
机翼震动声还在传来,却是卡住的声音。
吕竹用床单包裹住“鼓包”,抱到床上,听上去被逮住的家伙自知无法挣脱,认命地安静下来,于是他掀开被单一角,就在那刹那,装死的那玩意儿忽然苏醒,振臂欲飞,桨打得直溜溜转,那势不可挡的架势让束缚它的人不得不远离它。
“来人——快来人——”吕竹大喊,不依不饶按住它,身上手上被桨划出许多伤口,他却咧嘴大笑起来。
因为看到那玩意儿一听到他喊,一下子蔫了,再也不动,就指示灯亮着气喘吁吁。
他把终于老实了的无人机架在手臂上,轻轻抚摸它的翼。
“妈妈。”他唤道。
吕虹打了个冷颤。
他怎么知道?
“大蜻蜓,我知道是你,上次也是你,这次又是你。”
“你知道我出不去,专门来看我吗?真好。”
吕竹牛高马大的身体,侧躺,伸出一条长臂,把无人机静静圈在怀里,像面对亲密爱人,与无人机复眼摄影头眼观鼻鼻观心。
“妈妈。”他又叫一声。
隔着几堵墙的吕虹听得毛骨悚然。
“妈妈,为什么连医院都要把人分高等劣等?”
“这个世界就没有真正的‘利他方’吗?”
他虚弱地对着无人机倾诉,也可能是即将进入睡眠,令他声音低沉,如呜咽之声,透露着淡淡的失望和疲倦,听得吕虹心脏一紧。
如今,他倒出息了,那高壮个头,却一颦一笑一个轻微举止,都令她生生牵挂,他要是知道了,会得意,会开心吗?还是会对她说一句:抱歉,让您困扰了。
“知道为什么叫你妈妈吗?”
“因为这个世界上,只有‘妈妈’不会骗我,只有她。”
不久,鼾声响起。
吕虹松了口气,擦掉刚才一通操作猛如虎积攒的冷汗。
没骗过他?真的吗?
吕竹一大早就起床了,被吵醒的吕虹半天才想起,今天他女友要来这家医院了,于是她被迫跟着起床。
“妈妈,跟我去尿尿。”
他的声音充满活力,和昨天判若两人。
“好涨。”卫生间门关上后,他忽然说。
然后浓重的喘息和密集的水渍声响起。
吕虹听了一会儿,拿下耳机,面无表情的脸有一丝轻蔑。
早就开始了吧?那一次在学校水房外逮住他,一群少不更事的男孩子,就在干这种事吧?只不过她那时本能地不去深想,一直以来,她都用有色眼镜把他纯洁化了。
不过一介凡人,青春期也会自渎。
盥洗池前的她擦干脸上的水,热气退去,重新戴上耳机。
放完鸟的人洗完手,哼着熟悉但不知名的曲调,托着无人机出来,“妈妈,走,去看看今天有什么吃的。”
“妈妈,喜欢吃菠菜吗?”
敢往缝隙里塞菠菜你就死定了。
“妈妈,会唱歌吗?”
不会。
“让我看看你的内部。”
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,正好找点事做。
吕虹简直生无可恋,差点冲出去手动夺机。
无人机是高精密仪器组成,你拆了能保证百分百复原吗?一个错位它就报废了好吧?她身边就这一个有用工具了!
“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。”他愉快地哼着“磨刀曲”,忽又停顿了——
“咦,你快没电了,我先给你充电。”
吕虹松了口气,彻底躺在沙发上。
小蜻蜓电池续航能力强,停了大部分功能,坚持到第二天确实也快坚持不住了。
第二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跟无人机从小一块儿长大,去哪儿都带上小蜻蜓,连上厕所都不放过,俨然把小蜻蜓当做了玩偶,来福一类的。
不,是当做了她。
“妈妈”是他给小蜻蜓取的名字,她已经知道了。
但她想不通,他是怎么认出小蜻蜓的,明明小蜻蜓现在的模样和苗条纤细的蜻蜓——也就是小蜻蜓1.0版本差得天南地北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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